杨默

成分很复杂,什么都吃一口,就是个很社恐的破搞同人的

【鼠疫/tarrieux】黎明的颤栗

是塔鲁和里厄的短篇,里厄说的第二句话是来源于《加缪手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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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里厄的汽车没油了,夜晚,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代替了汽车的呜咽。加重的疲惫中却又感到难得的舒适。

  “大夫,您想抽烟吗?”塔鲁笑笑,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,抽出一根递给里厄后,又抽出一根,自己叼在嘴里。

  他按下打火机,红黄交织的火焰熊熊燃烧,像是掉落在海里的朝阳,波纹荡漾,轻轻战栗,恐惧或是起舞。

  里厄的手指夹着香烟,向火光靠近,塔鲁倾下头,两个星星隐匿在太阳中。两人相视无言,塔鲁凝视着里厄的脸庞,大夫橄榄色的皮肤被熏染成温润的暖色调,疲惫的眼睛却显得炯炯有神,熠熠生辉。

  终于,塔鲁松了手,太阳被黑夜湮灭,唯独分娩出两颗星辰在奥兰城游荡。

  两人并肩而行,漫漫长夜中,两点星星之火在风的震慑下瑟瑟发抖,若隐若现。

  塔鲁的脚步慢了下来,将香烟从嘴里拿出,轻轻长出一口气,烟雾袅袅,随风而去。

  “大夫,既然您不相信上帝,那您说,人死后会去哪里呢?”塔鲁忽的这样问起来。

  “我对此一无所知,塔鲁。”里厄顿了顿,脚步停下来,也将香烟从嘴里拿出,又继续走,他咀嚼着字句的同时也咀嚼着烟雾,然后又一并吐出。

  塔鲁露出了微笑,要说大夫身上有什么最能够吸引他,那必定是坦诚了。里厄叹下一口气,没有白色的烟雾飘出,唯吐出一段横直的沉默,是一个破折号。

  “事实上,我是上帝的敌人,因为我与死亡做搏斗,说起来好笑,做上帝的敌人甚至是我的职业。”里厄这样说着,抬头望天,漫天的星光。

  “那我们算是同流合污了,大夫。”塔鲁轻快地笑着,似乎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。

  “塔鲁,您害怕死亡吗?”里厄问道。

  “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,大夫。不过,如若真的等到死神拿着镰刀想要割下我的头颅那时,我也会尽力去斗争的,我的脖颈远比想象的要坚硬,即使那得到的只有更多的成倍的痛苦,也不甘愿卑躬屈膝地任其宰割。”塔鲁平静地回答。

  里厄没有接话,脸上始终浮现着淡淡的笑意,两人走着,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  风的呼啸,接近听不见的脚步声,街边零零碎碎的人声,杂在一起,仿佛他们在促膝长谈。

  

  遗照上的塔鲁被吸取了生机勃勃的颜色,只留有黑白灰,他亲切的笑容也留在了暗无天日的鼠疫时期。

  里厄没有掩面痛哭,他仍旧镇静,泪水似乎在那天晚上流干了,眼睑都是酸涩的。他大抵不会再流泪。

  大夫注视着塔鲁的遗像,在脑海中为那个圣者补上缺失的色彩——棕色的头发,灰色的眼睛,以及更多更多……他的笑容是什么颜色的?大夫出了神。

  夜里,里厄辗转反侧,闭上眼睛,胸口处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,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,他起身,竟觉着有些孤单,于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塔鲁的遗像,下了楼,走在街上,车来车往,灯火通明。奥兰重新注满活力,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,杂乱的喧嚣声像是心脏的鼓点。

  这样的聒噪不免让里厄心生恐慌,终于,他到了海边,坐在沙滩上,天还是黑的,塔鲁的遗像在他身旁。

  里厄举起打火机,点燃了一根香烟,这样的安谧似乎让他好受了不少,可心中的不安宁却倾倒了出来,风、海与石碰撞又碰撞,相拥又相拥,原本微小的孱弱的,却被他的心绪不断扩大。

  是的,在塔鲁得到安宁时,里厄的灵魂就注定不会再安宁了。

  天色渐亮,朝阳冉冉升起,此时,海水呈玫瑰色。里厄也说不清是海水,还是太阳吸引着自己,无论如何,他又抱起塔鲁的遗像,手在触摸玻璃时感到一阵暖洋洋——是因为风长时间的吹拂。里厄不知为什么感到一点安心,他向海里走去。

  太阳的倒影在水中被拉长,铺成了一条发亮的长路,里厄走在这条路上,克服着海水的冲击,步履艰难。这似乎是他们的朝圣之路。

  里厄与黑白色的塔鲁面朝着太阳,阳光涨潮又退潮,反复吞吐着两人,忽明忽暗。

  当海水没过里厄的小腿时,他停了下来,转回身子,背对着太阳,怀里紧紧抱着那副遗像。水里包揽着亿万点光,似乎是星星像雨一般落了下来,明明晃晃,他们应是站在了银河的中央。

  厚重的光涂着里厄的脸庞,阳光的笼罩下他微微垂下头,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,无法看清他的表情。

  里厄的臂弯里是塔鲁的遗像,轻薄如霜的光辉抹在塔鲁的大大笑容上。

  啊,是的,里厄记起来了:塔鲁的笑容应是阳光的颜色,温柔的灿烂的金黄,可汇成它的是五光十色,是彩虹的绚烂。

  风又大了起来,大夫的白大褂下摆被海水浸湿,沉重,无法随风飘摇。他的身躯稍稍颤抖起来,呜咽声不时从喉咙里逃出,满面的闪着光的泪水闪时隐时现。

  “您要斗争啊。”

  似乎是塔鲁的声音。里厄停止了抽泣,一愣,他感到身上一阵温暖。似乎是塔鲁的幽灵,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里厄的背后,搂住里厄的肩膀,笑着说。

  “您还要斗争啊。”

  里厄站稳了,重新向岸上走去,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水。塔鲁继续走那条朝圣之路,向太阳走去,脸上仍然挂着笑容。

  抬脚,跨了一步到岸上,里厄蓦然回首,阳光格外耀眼,光里面什么也看不清。

  塔鲁走着,光像是打火机喷出的火焰一般,他渐渐的,身躯模糊了,与阳光融为一体,成了一小堆薪火,飘荡。大概是这样,也许是这样。

  里厄和塔鲁,还要继续走他们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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